阿婆和小兒子已經七年沒有聯系過瞭。她不願找他、他沒臉找她。
“我才不和他聯系，我恨死他瞭，他把我弄得這麼慘。”轉眼間她又說：“你們老是黑化他，我不能說他的名字，他以後也還要過日子的。”
2011年，二手設備買賣小兒子工廠倒閉，欠下巨債。阿婆向鄰居和兩個高利貸借款90萬。之後小兒子“失蹤”，她和阿公靠賣油墩子還債，如今還差30萬。
79歲阿婆三伏天炸油墩子
頂著40度的高溫，今年79歲的胡兆翠阿婆依舊站在滾燙的油鍋前炸油墩子。偶爾吹來一陣風，鍋裡的熱氣像翻滾的熱浪一般，撲面而來。
阿婆在炸油墩，阿公在打下手。
這是上海一傢有名的老味道，在黃浦區蒙自路430弄，很多人慕名而來。
舀面糊、抓蘿卜絲、再倒面糊、放到熱油中炸、撈起，從下午兩點到晚上七點，阿婆一直站在油鍋前重復著這一系列動作。
汗浸透瞭阿婆淡綠色的襯衫，額頭的汗水一滴一滴匯聚到鼻尖。有時顧不得擦，就滴到瞭手臂上，或流到嘴邊。隨手拿起爐灶旁一塊粉色的桌佈，阿婆恨不得一秒鐘就能把臉和脖子上的汗全擦幹凈。
“年齡大瞭，有時候站到四五點腰和膝蓋就疼的受不瞭瞭。”她經常左手扶著腰，右手炸油墩子，堅持站到七點鐘。
“阿婆，兩個油墩子、兩個火腿，一共8塊，我先放您這啦”，在附近寫字樓上班的銷售員蘇先生是阿婆的常客，經常來買油墩台中餐飲設備回收子給同事們加餐。“阿婆算不清錢的”，他小聲說。
每當這時，阿婆總會說，急什麼急，你們又不會跑走，打包的時候再給錢。
隨著媒體報道，阿婆的故事被越來越多人知道，很多人開一兩個小時的車，專門來買油墩子，一買就是幾十個。
有顧客買瞭二三十塊的東西，卻塞給阿婆一兩百，叫她不要找錢。有一次，有人偷偷買瞭4桶70多塊錢的油，叫超市老板送到阿婆這裡。到現在，阿婆都不知道是誰送的。
“人傢的錢也是辛苦勞動掙來的，就這樣給我瞭，多不好意思”，阿婆說。
大暑前後，上海最高氣溫突破瞭40度。一天下午，阿婆突然覺得頭昏，眼前發黑，趕緊把火關瞭，蹲下來等老頭兒。阿公把中暑的阿婆接回屋裡休息。
攢錢幫小兒子還債已7年
為幫小兒子還債，阿婆賣炸油墩子一賣就是7年。
她有兩個兒子，原本都在齒輪廠做工，1991年因工廠停產下崗。小兒子天天和妻子吵架，沒多久便離婚。小兒媳婦丟下1歲的孫子去瞭香港。為養傢，小兒子跑過出租車、做過門衛，但都沒賺到什麼錢。1999年去河南洛陽和別人合夥開工廠賣保健品，把孫子丟給阿婆，還讓阿婆賣瞭40多平米的房子，12萬賣房錢都拿去投資工廠。
2011年工廠倒閉，小兒子負債累累。阿婆向鄰居和高利貸借瞭將近90萬元，幫他還債。
如今，這些老鄰居們很多也已是頭發花白的老人。
不少熟客排長隊購買。
“鄰居20多年，信得過她嘛。有瞭困難互相擔待，都是苦日子裡過來的”，87歲的雍阿婆是當年借錢給胡阿婆的鄰居之一，問起借瞭多少，她笑著說：“前前後後不知道借瞭多少次，說不清楚啦。”
原來，她自己先借給阿婆約7萬元，之後又找女兒、親戚借錢給阿婆。“這個很難和你講的，反正現在還沒還完。”說完，兩位八旬老人都笑瞭。
阿婆就這樣一點一點幫小兒子湊到瞭錢。但拿走錢後，小兒子卻“失蹤”瞭，之後再也沒有聯系過阿婆。
很多人問阿婆為什麼不去找小兒子，讓他自己還債。每當說起兒子的情況，阿婆的眼角總是會滲出淚水。
“他怎麼有臉聯系我呢？他也知道對不起我。不聯系就不聯系，這種兒子有什麼好聯系的。”抹瞭抹眼淚，阿婆又說：“你們不要再說他啃老瞭。他有錢會不還嗎？他當時也是身體不二手餐飲設備估價好，沒有還錢的可能啊。我能怎麼辦呢？總歸是要幫忙的。”
如今孫子也27歲瞭，做銷售每月能拿4000多塊，但阿婆從沒想過問他要錢。“他負擔也很重，女兒剛剛18個月，一傢老小都指望著他呢”，阿婆說：“他現在還能經常來看我，我就很高興瞭。”
和阿公擠在9平米門衛室
小兒子工廠剛倒閉的時候，討債的人經常到阿婆這裡吵鬧。
“那時很想死，好幾次都是。活到這把年紀瞭，還這麼痛苦。但我又想啊，我要是死瞭，這些債誰來還呢？我們傢的事，不能坑瞭別人啊。”如今說起這些，阿婆一臉平靜。
阿婆和阿公住在門衛室裡。
剛開始，阿婆擺攤賣雞蛋餅，養孫子、還債。
但是雞蛋餅過瞭早餐時間就很少有人買瞭。幾個月後，阿婆開始賣油墩子，這是江浙滬有名的小吃，上海人愛吃、外地人也愛嘗鮮。
現在阿婆每天早上6點到10點賣雞蛋餅，下午2兩到7點賣油墩子。為準備食材，早上5點就起床，一天要站10多個小時。365天全年無休，就連大年三十也擺攤。
多年的付出，阿婆終於還瞭近60萬的債，還剩30多萬。“還要再還3年，還完債我就不賣油墩子，要休息瞭。”
生意越來越好，煩心事也隨之而來。有鄰居向城管舉報，說客人太多，影響他們生活。今年4月，因無證經營，城管讓阿婆把推車從馬路邊遷到小區門口。
“有時候買的人多，門口是有點擠。但大傢都按秩序排隊的話，也不會有太大影響的。”鄰居王先生說，多位鄰居點點頭。
但阿婆覺得還是有鄰居介意、會繼續投訴。“如果不讓我賣瞭，我要怎麼辦？我別的也都不會幹啊。”這是阿婆現在最大的擔心。
87歲的阿公侯永華一直默默給她打下手。他是阿婆的第二任丈夫，他們的原配都早一步過世瞭。
兩人原本隻是鄰居。“他喜歡我直爽、善良、能幹。我喜歡他老實、真誠、踏實。所以他追我，我就同意瞭。” 說起兩人的感情，阿婆滿臉笑意。
“我也不太會說話，就是約她看瞭場電影，然後逛瞭兩次公園，就領證瞭。” 阿公說。
1999年，兩人決定在一起的時候，阿婆已經把房子賣瞭。阿公的兒女堅決反對，但阿公還是搬到瞭樓下的門衛室，和阿婆一起生活。這房子是當年街道居委看他們無傢可歸、免費給他們住的。
9平米的門衛室，擠著一張老式木質雙人床、一張方形折疊餐桌、一臺21寸大屁股舊電視機，還有一個小冰箱。衣服就掛在床頭上方的一根鐵桿上。
上廁所、洗澡、做飯都擠在這個小房子裡。
“苦也好、累也好，生活也還是要繼續的。”
采寫：南都 記者嵇石 實習生葉冰清 發自上海
圖片：實習生葉冰清攝
(原標題：上海八旬阿婆街頭炸油墩 7年替“失聯”兒子還債近60萬)
本文來源：南方都市報
責任編輯：王曉易_NE001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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